印太经济“诓”架,虚实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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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拜登结束了东亚之行,期间拉了不少“小圈子”开会,还编了一只大“筐”。

  这个“筐”,就是当地时间23日,拜登在日本宣布的一个“大项目”——不是订单合同,不是自贸协定,而是一份名叫“印太经济框架”(IPEF)的文件。

  为什么说它是“筐”呢?因为除了模糊的几大领域和空泛的限定词外,其具体规则、谈判原则、推进时间等实质内容在公开文件中,寥寥无几。

  当天,除美国外,还有12个国家启动了这一框架文件。

  各国会晤热热闹闹,心里却不免半信半疑,半推半就,想先进来看看这个一而再,再而三想要“重返亚太”的美国这次又能搞出什么动静。

  毕竟,美国上一次和11国耗费8年心血谈成的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被美国一朝搅黄的先例都还在眼前。

  屡次重返,屡次食言,屡“返”屡败。再看美国这次这份空洞的框架文件,不如也可以备个别名——印太经济“诓”架。

  23日,白宫公布的这份《有关印太经济繁荣框架的声明》,加上题目只有短短704个单词。

  这704个单词的描述,距离拜登在2021年10月的东亚峰会上,首次提出“印太经济框架”这个词,已经过去了7个多月。

  作为印太战略下的经济安排,“印太经济框架”让人很容易跟号称“重返亚太”的奥巴马政府推出的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产生联想,不少分析还认为“印太经济框架”就是“拜登版的TPP”。

  不过从那以后,美国除了在今年2月发布的《美国印太战略》中提到,要将该框架作为实现“促进印太地区繁荣”目标的重要工具,以及未来两年重点实施的十大核心行动外,再没公布更多具体内容。

  以至于直到23日的声明公布前三天,一些国家政府还在问:“要我们加入的究竟是什么?”

  然而,23日这份短短一页纸的声明,依旧模糊。704个单词,总结起来,除了“公平和有弹性的贸易”“供应链弹性”“清洁能源、脱碳和基础设施建设”“税收和反腐败”四大支柱外,没有什么更多具体的细则。

  尽管“印太经济框架”看似一副空囊,但眼下这个“筐”对美国最大的用处,可能就是“模糊”。

  模糊,首先是为了“打消”一些国家的疑虑。

  在23日的视频会议上,包括印尼、韩国在内的不少国家都提到,这一经济框架不应该成为用来遏制其他国家,或进行供应链脱钩的工具。

  23日,“印太经济框架”发布后的新闻发布会上,就有记者提问中国会在其中扮演怎样的角色。美国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沙利文挑了声明里的两个词搪塞,说:“希望保持经济体的‘包容性’和‘多样性’。”

  即便是“司马昭之心”,落到纸面上,还是要藏一藏。否则,就是明晃晃地逼人站队。

  模糊,还给美国的私心进一步打掩护。

  “印太经济框架”,与TPP相比,光是名字里的“框架”两个字,就让人不明所以。

  为什么不是“协定”,而是“框架”?沙利文倒是作了一个解释:

  “印太经济框架”是21世纪的经济安排,旨在从制定数字经济规则,到确保安全和有弹性的供应链,再到帮助清洁能源基础设施和清洁能源转型,提高透明度、公平税收和反腐败的标准,来应对21世纪经济挑战。

  所谓“框架”,其实是一筐“规则”和“标准”。更加侧重“规则”和“标准”的制定,也是IPEF跟TPP的最大区别。

  对外经济贸易大学中国世界贸易组织研究院院长屠新泉给谭主解释,美国在设计TPP时,是为了建立一个自由贸易区,通过降低关税,将自己的国内市场敞开,让渡自己的利益,来换取自己在区域经贸中的领导地位。

  这次“印太经济框架”绝口不提市场准入和降低关税的事情,丝毫不肯让渡自身的利益,却又给其他国家提了一筐“规则”和“标准”,这就是想“空手套白狼”了。

  当然,前提是得先拉各国进群。

  为此,美国还“特别”设计了加入规则:各国不必参与所有四个类别,只需要模块式地参与其中一个支柱,但一旦选择特定类别,就必须无一例外地遵循他们所同意的内容。

  《金融时报》还披露,23日“印太经济框架”声明原本的措辞是,各国将“启动谈判”。最后时刻,拜登政府却刻意弱化了有关“启动谈判”的表述。

  “启动谈判”变成了“集体讨论”,也是意在用模糊的方式,吸引更多国家加入。

  尽管眼下要立的摊子还是一张图纸,可美国打的算盘是,先拉客,再装修、添桌子、上菜不迟。

  23日,跟美国一起启动“印太经济框架”的12个国家中,日本、印度、澳大利亚都是美国的印太小圈子“四方安全机制”的核心成员,此外还包括新西兰、新加坡等7个东盟国家。

  不过这些国家,能不能真坐到一桌,变数还很大,关键得看接下来的谈判。

  一直密切追踪“印太经济框架”的太和智库研究人员告诉谭主,美国目前对于“印太经济框架”的谈判原则还非常模糊,看起来谁愿意来,都可以。在各方对“印太经济框架”缺乏具体认识的情况下,真要开展谈判,就可能面临麻烦。

  要么,许多国家到承诺具体义务的过程中被纷纷“劝退”,最后只剩几个美国的盟友;

  要么,因成员不同,承诺与规则存在差异而令出口商和投资者面临混乱的局面,并使合规变得极为复杂。

  在目前公布的“印太经济框架”中,关于数据标准、绿色标准、劳工标准,美国都曾表示要设置相当高的门槛。

  对于像越南和马来西亚等出口型国家,不能获得美国开放市场、降低关税的优惠,还要在基础设施、清洁能源、数字贸易方面,被迫达到美国定下的高标准,反而有可能损害经济竞争力。

  如何协调这些矛盾,本身就是一个难题。

  像印度加入“印太经济框架”可能就会面临符合标准的问题。因为按照印度目前的状况,可能连其中一个完整的支柱都难以加入。当年美国在设计TPP的时候就没有打算让印度加入,也不想让它成为APEC成员。印度2019年还拒绝了RCEP。

  不过,这次美国为了让“印太经济框架”名副其实,特意邀请印度加入,已经给未来的谈判埋下了隐患。

  要知道,在各国都表现出极其强烈的加入意愿、积极谈判情况下,TPP从开始谈判,到达成协议,用了整整八年。

  退一步讲,就算各国在承诺和规则方面达成一致,此框架能否成功通过国会,拥有法律效力,又是一个问题。

  目前,美国国内政治极化严重,不仅共和党出于党争,会极力反对这个“框架”,就是连民主党内部,也有分歧。

  在美国通货膨胀水平飙升的情况下,要美国工人接受开放市场准入、增加与外国的贸易自由度,会显得跟拜登服务于中产阶级的外交政策、制造业回流在美国生产更多产品的要求自相矛盾。

  在一些美国官员口中,TPP这种传统自贸协定,已经成为了美国国内的“政治毒药”。

▲ 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谈判 ▲ 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谈判

  拜登政府为了避免框架在国会论证期间被“打回来”,明确表示不会将谈判结果提交国会批准。这就意味着,所有谈判达成的协议条款,都没有法律效力。

  对比TPP,奥巴马政府在2015年拿到了有效期至2021年7月1日的贸易促进权,为TPP在法律上“加了一层保险”。

  贸易促进权,是指国会授予总统与其他贸易伙伴国谈判并签署新贸易协定的权利,国会对这些贸易协定要么批准,要么否决,不能修改其内容。

  不过从2021年到期后,国会就没有再进行授权。这就意味着拜登政府的“印太经济框架”只能提供一种松散的伙伴关系,无法达成像TPP那样广泛的、具有法律约束力的贸易协定。

  泰国随后就发出疑问,如果只是总统行政命令,那么现在拜登政府任期只剩下两年,之后框架是否还会继续存在?

  而包括新加坡、印度尼西亚在内,当天几乎所有签署协议的东盟国家,还在质疑,“印太经济框架”的不可靠和挑动区域政治对抗的危险。

  重重疑虑和不确定之中,“印太经济框架”未卜的命运,好比一只一碰就散的“筐”,难以扎牢。现在身在其中的各国,很可能还没坐热乎,就散了。

  要知道,美国之前为了聚拢现在这7个东盟国家,可是花费了不少功夫。

  就在拜登政府宣布启动“印太经济框架”的前一周,一波三折的美国-东盟特别峰会终于在华盛顿召开。

  再看随后启动仪式上的13个国家中,东盟国家占了近一半(7个)。这两项活动的前后安排,意味就很明显了。

  峰会在前,美国把东盟国家请来,把“轿子”抬起来了,随后宣布框架启动,如果东盟国家不加入,那等于在全世界面前驳了美国的面子。

  虽然表面上没有“撕破脸”,但是从一些信号多少能透露出在框架的幌子下,美国真实的态度——美国-东盟特别峰会之后,美国拿出了一项1.5亿美元的重磅拨款计划。

  并且,这些钱,要东盟10个国家分。对比俄乌冲突爆发后,美国动辄批准价值上百亿美元的军事援助法案相比,可谓帮助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这些,东盟国家不会不清楚,只是,框架的模糊性让许多参与启动阶段的东盟国家,多了静观其变的余地。然而历史和现实却是非常清晰的,东盟国家接下来的选择,甚至说,这个框架未来的走向,都有着非常鲜明的参照系。

  从历史来看,这不是美国第一次拉拢东盟了。

  中国社会科学院东南亚研究中心主任许利平告诉谭主,早在克林顿政府时期,美国就选择“经济合作”的方式,对这些东南亚国家进行控制。

  美国占据独特的资金、技术优势,只把东南亚国家当成廉价劳动力市场、原材料和初级产品生产地。

  东南亚国家付出了巨大的环境、劳动力等代价,却换来微薄的利润,也没能建立起自身完整的工业体系。

  而做惯了产业链上游的美国,直到现在,哪怕是“拉拢”,也依然不把东盟国家的发展放在首位。

  从现实来看,比起愿景,一些眼下正在开展的合作毕竟更加务实。

▲ 亚洲国家内部贸易早已超过它们与美国的贸易;亚洲人不仅是生产者和出口商,也是消费者和进口商;他们彼此之间互为资本提供者,而不仅仅是接受者  ▲ 亚洲国家内部贸易早已超过它们与美国的贸易;亚洲人不仅是生产者和出口商,也是消费者和进口商;他们彼此之间互为资本提供者,而不仅仅是接受者

  目前,东盟国家是亚太区域内,贸易投资交织最为密集的板块之一。而亚洲自贸协定的数量已经占到全球自贸协定的一半以上,亚洲的经济网络正在越织越密,尤其是今年生效的RCEP,让这种连接更加紧密。

  下面这组数据,就是最直接的说明:

  15个

  在《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内,15个成员国囊括发达国家、发展中国家和最不发达国家,基本上都是彼此的第一大或第二大贸易伙伴。

  1.35万亿

  2022年一季度中国和东盟的贸易总额达1.35万亿元。即便是在疫情背景下,2020年,中国与东盟双边贸易额仍逆势增长,中国—东盟贸易指数持续攀升,达到241.09,比疫情前2019年增长39.57。

  10000亿

  在RCEP的推动下,东盟的数字经济规模将在2030年达到1万亿美元。世界四大会计师事务所之一的德勤预测,未来三年内,东盟地区还将跨入数字贸易的黄金时代。

  而RCEP,正是由东盟发起并主导的,是当前世界上包含人口最多、经贸规模最大、最具发展潜力的自由贸易区。

  RCEP不仅实现区域内各国在产业链上的深度整合、协同和互补,在丰富的国家构成上也充分说明了其不排他、不预设加入门槛和条件的特点。

  不止贸易往来出现增长,亚洲自己主导的RCEP更是最大程度地平衡了区域内国家的国情,实现真正的包容。

  与TPP或“印太经济框架”中追求设置极高的数字标准维持数据垄断地位不同,RCEP机制旨在解决数字鸿沟,实现对发展中成员技术援助与能力建设的政策目标。

  和IPEF相比,谁才是践行真正的多边主义,一眼便知。想“诓”亚洲,也没那么容易。

  没有谁比亚洲更清楚自己需要怎样的发展未来,亚洲已经形成了自己的规则,不需要他人置喙,更不容他人破坏。

  “印太经济框架”是扰乱地区合作的设计,是胁迫地区国家的工具。

  不管美国再怎么搅动疾风险浪,亚洲国家主导发展自己的国家和区域,谁也不能阻拦。

  来源:玉渊谭天微信公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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