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和科技创新是互相关
联、互为促进的关系
记者：您认为科幻与科技创新之间有何联系？
北星：我认为科幻和科技创新是互相关联、互为促进的关系。科幻小说对未来展开想象，必须描述想象中未来的科技，其中不少想象科技都为当今的科技发展给出了一定的指导。比如，美国科幻作家威廉·吉布森在其1982年发表的科幻短篇小说Burning Chrome中首次提出赛博空间(Cyberspace)这个概念，并在其长篇名著《神经漫游者》中进一步对其发挥，使其普及。现在的互联网游戏，很大程度上就是受到赛博空间这个20世纪80年代想象中的科技的影响。英国科幻大师阿瑟·克拉克在1964年发表的小说《太阳帆船》中，生动地描述了一场利用太阳风驱动飞船进行宇航比赛的故事。小说发表后不久，美国国家航空与航天局就对利用太阳风的可能性着手进行研究。当然，现代科幻小说毕竟注重的是情节和人物，所以并不是所以的科幻小说都对科技发展有促进作用。
反之，科技创新也会促进科幻小说的创作。科幻小说是基于科学发展而创作的文学作品，虽然需要想象力，但也显然依赖于人们对当前的科学和科技的认识。比如，如果没有计算机的出现，当然也不会有威廉·吉布森的《神经漫游者》。再一个典型的例子，是人类对火星的探测对科幻小说的影响。当科学家们最初通过望远镜发现火星表面有类似运河的痕迹后，大量关于火星人的科幻小说便开始出现了。现在，火星探测器已经探明火星是一片荒芜之地，基本上不可能有高等生命存在，所以现在关于火星的小说基本上变成了人类探测火星，改造火星为主了。比如美国科幻作家金·斯坦利·罗宾逊的《火星三部曲》、美国科幻作家安迪·威尔的《火星救援》等等。
安迪·威尔的《火星救援》
科技创新力量在潜移默化地
促进美国科幻文学的发展
记者：科技创新的力量在美国是如何促进科幻文化产业发展的？
北星：在科幻文学的创作上，我想科技创新的力量在美国主要潜移默化地促进科幻文学的创作。像前面提到的对火星的探测，自然而然地促进了火星科幻的创作。而计算机科学、互联网的发展也促进了相关的科幻小说创作和科幻中的赛博朋克运动的发展。另外，美国科幻与中国科幻在当前有一个很大的不同，美国不少科学家也在自己的相关领域创作科幻，这应该可以说是科技创新的力量直接促进了科幻的创作。比如著名科幻作家，多次雨果奖获得者杰弗瑞·兰迪斯自己就是NASA(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的科学家，是火星探路者登陆火星的火星探测车的项目成员。他写过一部科幻长篇小说《穿越火星》(Mars Crossing)，就是直接将自己参与火星探测项目这个科技创新的经验带入到自己的科幻创作中。
北星（右）与《湮灭》作者Jeff Vander Meer（左）
科技创新对科幻产业的促进则比较直接。我举两个众所周知的例子吧。一个例子是好莱坞科幻电影里的许多特技都直接依赖于科技的创新。例如乔治·卢卡斯在拍摄电影《星球大战》期间创建了工业光魔电影视觉特效公司，为之后的无数科幻电影制作特效，并为此进行了无数的科技创新，曾经获得美国国家科学奖章。再一个例子就是现在的电子游戏产业基本上都是直接建立在科技创新基础上的。
北星在第十届全球华语星云奖现场
记者：美国科幻作家对科技创新的关注情况是怎样的，他们又是如何将其化为创作素材或资源的？
北星：美国许多科幻作家都非常关注科技创新。比如著名科幻作家，多次星云奖、雨果奖获得者南希·克雷斯以创作基因科学方面的硬科幻而闻名。南希是英文文学和教育学双硕士，完全的文科背景。她之所以能写出很棒的硬科幻作品主要是因为她一直都通过科普杂志来跟踪科技创新。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她好像说过她一直都在订阅《新科学家》(New Scientist)杂志。
创办专门的科幻创意公司，为
著名企业提供近未来产品预测
记者：美国文化中怎么看待科幻与科技创新的关系，具体有哪些促进二者互动协同发展的举措?
北星：美国好像没有什么促进二者互动协同发展的特别举措。美国各地的科幻活动很多，包括各地的科幻俱乐部、科幻年会，乃至世界科幻大会等，但是这些都是民间科幻迷自发组织的活动，没什么政府的支持。实际上，美国科幻迷比较反感政府参与组织这些活动。
关于科幻对科技创新的促进，最近美国有人创办了以科幻创意为主的公司，以科幻小说为各大公司提供对未来产品的预想。关于这个，有一篇文章《耐克和波音公司正在请科幻作家预测他们的未来》，提到两家这样的公司，Experimental.Design和SciFuture，里面提到Experimental.Design为波音、福特汽车、耐克等公司提供关于近未来科幻产品的预测，使得这些公司能前瞻未来地发展，从而作出相应的决策。
北星(右)与美国当代优秀华裔科幻作家 Ted Chiang(左) 在赫尔辛基火车站交流
记者：您是高校老师，您怎么看高校在促进科幻与科幻创新发展中的作用，美国的高校有没有相关措施？
北星：关于高校如何促进科幻与科幻创新的发展这个问题，我想主要是增开科幻课，培养学生对科幻的兴趣吧，其他的我现在没有什么好的建议。据我所知，美国高校并没有为此采取什么特别的措施，但是许多高校都开有科幻课，作为英文系的选修课。我想这主要是因为美国科幻有着悠久的历史，科幻已经成为美国文化中一个有机的组成部分的缘故，因此美国高校并没有给予科幻什么特殊的对待，而是将科幻当作其文化的一部分进行教学。我在美国五所高校待过，在其中的两所学校旁听过科幻课，内容主要是对科幻小说和科幻电影的欣赏和评论，学生每周都有大量的阅读任务。这些学生走上各自工作岗位自然会将科幻思维带到其工作之中。如果是跟科幻产业相关，那么这些学生就不会像外行一样对待科幻。
记者：中国有面向青少年的科幻作文大赛，有中国的专家曾指出，中国的青少年科幻创新想象力跟不上科技发展的步伐，据您所知，美国青少年在科幻创意这方面的发展现状是怎样的，能否介绍一下美国在促进青少年科幻创意能力培养方面的做法？
北星：就我所知，美国政府应该没有对青少年科幻创意能力培养方面有什么直接的措施，但是美国民间在这方面做的还是不少的。一个方面是，美国有大量的作者创作适合各个年龄段青少年读者的科幻小说。《饥饿游戏》(The Hunger Games)、《移动迷宫》(The Maze Runner)等只不过是其中的佼佼者。在我住的城市，每年都会有(民间组织的)青少年读书节和少儿读书节，这些读书节会邀请全国各地为青少年和少年儿童创作小说作品的作者来与本地的青少年和少儿读者直接交流。其中来的不少作者是科幻和奇幻小说作者。美国各地都有免费开放借阅的公众图书馆，这些图书馆也会经常举办面向青少年的科幻活动，有时还邀请著名科幻作家与当地的青少年读者交流。比如我们这里的一个公共图书馆就曾经邀请爱尔兰著名的科幻/奇幻作家、去年的迪斯尼奇幻电影《阿特米斯奇幻历险》(Artemis Fowl)的原作者Eoin Colfer来进行讲座。我带着我那时还在上中学的儿子去听了讲座，见到了这位作家。
另外，美国的中小学都很注意对学生阅读和写作能力的培养，在学生的阅读材料中，不少就是科幻作品。另外，美国还有一些针对中学生的科幻奇幻写作班。比如每年暑假为时12天的Alpha SF/F/H(科幻/奇幻/恐怖小说)Workshop for YoungWriters(网页：https://alphawritersworkshop.org/)就是专门针对14~19岁的青少年作者的写作班，在这个写作班讲课的老师主要都是一些著名的科幻/奇幻/恐怖小说作家。
*北京科普发展中心课题“科幻与科技创新研究”项目（QZKPYJ2021-02）。
作者：
张家乐，马来西亚理工大学博士生，科幻作者，主要研究方向为科幻产业。
初维峰，北京化工大学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科技哲学。
本文选自《世界科幻动态》2021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