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之门(3)

 科幻文学     |      卡尔·弗里德利克

  6
  
  洛加站在那里气得浑身发抖。由于幽闭恐怖症而感到心中一阵刺痛,他不禁想起了儿时被独自关在小屋子里的景象——那是他的父母时常选择的惩罚他的方法之一。
  他的情绪从烦恼到怨恨,然后变成了怒火万丈。他不能像死脑筋的牛一样等着被人放出去。他不管是否会损坏这里的东西,他只是想打碎这个人间地狱。他有着职业性的自负感。
  他脱下夹克衫,跑到窗口往外看。窗户打不开,可是这没有关系。外边也没有窗台。从这个22层垂直的楼上,他几乎不可能绑着床单从上边跳到地面上而幸免于难。
  他又回头看锁着的房门。突然,他心中有了个主意。他走到门边,耳朵对着锁。他听到微弱的电器的嗡嗡声,他推测那是个螺线管的声音,这就使他的理论得到确认,为了安全的理由,屋子里的门把手的锁门功能是用电来提供动力的。如果发生失火,也就会断电。可是一旦发生断电,门应该具有其最为普通开合的功能,好让人们逃出去。想到这里,洛加不由得站了起来。他现在所要做的就是想办法切断电源。
  但是他到底该怎么办呢?
  洛加飞奔到他带来的过夜用的行李包旁,在里边胡乱翻找着他的瑞士军用小刀。“随身带把小刀,开车时比坐飞机时的用处更多。”他终于摸到了刀子,心里浮现出了这句广告词。他一边苦笑着,一边拔掉了落地灯的电源,把电源线从墙根处割断。他剥去电线外边几英寸的绝缘材料,然后把两头的金属线拧在一起。他找到离门最近的电源插座,把电线插了进去。他满意地听到电线发出咝咝的响声,只见门厅的电灯闪了一下,然后熄灭了。他一下子跳到门口,使劲拉着门把手。可还是怎么也打不开。他还是被监禁的俘虏一个。他又趴到门口仔细倾听着,还能听到螺线管那微弱的嗡嗡声。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把造成短路的电线拔了下来。他费了半天劲所做的这一切,不过造成了门厅灯的自动保险器的暂时短路,对门根本无关紧要。为了确信这一点,他又跑到床边,打开床头灯的开关。灯确实马上就亮了。
  为了竭尽全力寻找灵感,他按摩着太阳穴,使劲向后仰着脖子,眼睛瞪着天花板。他突然笑了起来,因为在那儿,在他的头上边,他看到了一个火警装置。他现在只需要点着一把火,然后把火举到报警器的下边,那就万事大吉了。宾馆的防卫系统为了避免有人被烧死,就得让螺线管断路,让门打开,使客人能平安逃出。
  “那就再试一次。可是怎么才能点着火呢?要是我带着火柴就好了。”
  他回头扫视了整个房间,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电咖啡壶。
  他用那把瑞士军用刀上的改锥拧下了电咖啡壶的塑料外壳,露出了镍铬合金的加热盘管。因为电咖啡壶的电线不够长,他就拔下插销,把刚才他用的那根造成短路的电线接上,才能够到火警器下边。然后,他把自己那皱皱巴巴的名片插到电阻丝里边,再给电咖啡壶接上电源。他搬过一把椅子,放在火警器的下边,自己站了上去,把刚制造好的加热装置用双手高高举着,正对着火警器。他先闻到了一种烧咖啡的味道,过了几秒钟,名片开始冒烟了。
  “室内禁止吸烟。”从梳妆台的方向传来一个响亮的命令式的声音。
  “是的!”洛加一边应声,一边把电咖啡壶举得更凑近了火警器。
  突然之间,他听到门厅里传出了火灾警报的“叮当”声。洛加这才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就在此时,一场倾盆大雨自顶而降,水是从屋顶上的小洞里冒出来的,而刚才他还以为那些小洞不过是屋顶上的装饰而已。洛加猝不及防,又惊又吓,淋成了落汤鸡,狼狈不堪。他害怕触电,赶紧把电咖啡壶扔掉。电咖啡壶落到地板上,水滴落到上边发出了咝咝的声音。
  洛加急忙从椅子上跳下来,先拔掉了电咖啡壶的插销,然后跑到门口。正在此时,警报声停息了,房顶上落下的雨也住了。他用手拉了一下,门还是锁得死死的。
  
   7
  
  “真他妈的!”洛加对着这个牢不可破的门怒目而视,却又无计可施。他真想找个好用的旧式撬棍,一下子把门砸开。他不顾屋里到处是一片湿滑,大步向安乐椅奔去,结果一下子跌倒在椅子里。
  “等一下!”他大声叫道,困惑地皱着鼻子。他顺手打开了椅子的开关。
  “早上好,先生。”椅子说,“您愿意做背部按摩吗?”
  “待一会吧,”洛加说,他急忙提问,“请告诉我——你能和床相沟通吗?”
  “是的。”
  “你是怎样做的呢?”
  “使用宾馆的局域网。”
  “太好了。这正是我所希望的。”洛加高兴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却又不慎撞伤了膝盖。他在椅子背上发现了网线,沿着线找到了墙上的插座。“我这样对你,非常抱歉,椅子。”他边说边把网线一把拔掉了。如果幸运的话,宾馆的整个控制系统都会完蛋。
  他从便携式电脑的箱子旁边的袋子里拿出他准备今天讲话的文稿。稿子也都湿透了,可是洛加也顾不上这些了。他需要用夹纸的曲别针。他把曲别针掰直,将一头塞入到墙上局域网插座的中心。他从地上重新找回电咖啡壶的电源线,把裸露出来的“热”线缠绕到局域网插座上曲别针突出的那一头上。然后他把咖啡壶的电源线插到一个电源插座上。之后,他小心翼翼地拿着裸露的电线的另一头,插到局域网插座的地线上。这时,只要向宾馆的局域网里输入120伏特的电压就能大功告成了。
  他满怀希望地等待着,可是什么事也没发生。洛加失望地将头顶着墙。他绞尽了脑汁,再也没辙了。没准有一个电源保护器,或者是个高阻抗的串联电阻器。他用头轻轻撞了几下墙。对了,肯定是有一个绝缘的接口。他拔下交流电源,然后用他的宝贝——瑞士军刀,卸下了局域网插座的盖板螺丝。在把局域网插座从墙上拉下来之后,他看到了接口的装置。他只用了一分钟的时间就给这个绝缘电路设置了旁路。然后,他再次插上电源线。
  传来一阵轻微的咝咝声,然后又没声了。
  此时的洛加,就像是在尽情地享用着醇厚的美酒,吸着燃烧的绝缘物辛辣的焦味,他看到从他的杰作里边飘出了一缕轻烟。然后,在万籁俱寂之中,他听到从门口传来清晰的“喀哒”一声响。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门口,拉下门把手,觉得门锁机械设置解除了,他猛地把门打开了。
  “万岁!我解放了!”
  他把门里边的插销拉出来,确信门再也不会完全关死了。然后,他迅速跑进屋内,将他的所有的东西一股脑儿地都收进他的旅行袋里。尽管他的夹克衫已经湿透了,他还是给穿上了。他一手提着旅行袋,肩上扛着电脑包,他径直向门口走去。到了门口,他不禁停了下来。
  回眸望去,他观察着这场恶战的场景。房间里,水珠还在墙上滴滴嗒嗒地流淌着,这哪儿还像是高级宾馆,简直更像是他家里简陋的工作间。不知咋的,他觉得有点不愿意马上离开这里了。他用拳头轻轻敲着墙。我得要求赔偿!
  他肯定不能接受宾馆所给予的免费居住一周的赔偿——这种未必能实现的条件实际上仍然是一种揽客的促销手段。可是他确实觉得经受了这场折磨,他理所应当得到补偿。毛巾,或许我走的时候应该顺便带走一块宾馆的毛巾之类的东西。想着他不由得笑了起来。他飞快地跑向被他搞得一塌糊涂的战场,一手抓过他的战利品,顺手塞进他的行李袋里,然后飞奔出门。当听到背后门砰的一声关上了,他不禁吓得浑身一阵哆嗦。
  在他穿着湿漉漉的袜子、踏着嘎吱乱响的鞋子向电梯走去的时候,洛加心中暗想但愿他刚才只是摧毁了一个当地的网点,而电梯可能仍然是完好的。尽管他不喜欢此时被封闭在这个空间中的想法,但是当他按下了下行的按键之后,指示灯并没有亮。很明显,他刚才的所作所为造成的损坏,比他自己所料想的结果要严重得多。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咬紧下嘴唇。如果没有富余的数据系统的话,所谓的安全系统就无从谈起。而保障安全正是他的本职工作。他想着不禁咯咯笑了起来。无论如何,这正是他的工作。
  一个紧急出口的指示标志让他走到了楼梯间,他开始沿着楼梯一级一级往下走,从第21楼一直向一楼大厅走下去。在他往下走的时候,他的心情却在逐渐变好,他的愤怒之情慢慢变成了快乐。他觉得这很好玩——多年以来一直受到压抑的郁闷与厌恶的心情,今天终于得到了彻底解脱。
  在走到第15层的时候,他才变得严肃起来。他今天要做一个讲演,而他写好的讲演稿的内容似乎有点不大适当了。他想着,耸了耸肩,可能是吧,在和宾馆的房间鏖战一场之后,以及在和一只活生生的泰迪熊相遇之后,他重新发现了自己的价值——包括他新产生的一个想法,即:强调安全不应该侵犯了人们的自由和隐私。无论如何,人们不应该用所谓的高新保安技术来作茧自缚。在他快走到一楼大厅的时候,他点了点头,咬紧的嘴唇也松弛了,脸上露出了微笑。他终于做出了决定,今天早晨,他要做一个迥然不同的讲演,然后去寻找一份新的工作。
  走到一楼大厅的门口,他停下了脚步,伸出手抓住了门把手。为了他个人的安全,或许还是干脆不去做什么狗屁讲演为好。
  他转过身,继续走下楼梯来到了停车场。当他走近自己的汽车的时候,洛加斜眼瞥了一眼手里拿的过夜用的行李袋。“来吧,希尔多。”他悄悄说,“咱们赶快离开这儿回家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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